《趙坦·二箴并序》原文注釋與譯文

坦念學(xué)問之道，不躁不怠，乃能有得。爰作二箴以自勵(lì)，非敢傳于人也。

躁箴

精金百煉^①，乃成寶刀。古鏡湔磨^②，乃鑒秋毫^③。淬之以漸^④，涵之以功^⑤。心與道會，是謂明通。德由層累，學(xué)或畢生。茍涉于躁，必隳其成^⑥。蟻緣不已^⑦，登彼樹顛。鷹搏不已，翮摩蒼天^⑧。孜孜業(yè)業(yè)^⑨，不畫于年^⑩。成非由吾，志定于己。不急不怠，跬步千里⁽¹¹⁾。木自有蜜，菜自有荼⁽¹²⁾。各安吾素，毋越其途。尋彼《墳典》⁽¹³⁾，深沈若海。駭焉而退，毋亦氣餒。爾趨不歧，爾守不改。雖介庸愚，將回主宰。昔在愚公，志欲移山。山何能徙，其志可攀。大道匪峻，階級相循⁽¹⁴⁾。以日以月，仰步先民。

怠箴

角弓之弛⁽¹⁵⁾，柲則檠之⁽¹⁶⁾。韋帶之寬⁽¹⁷⁾，鉤則縈之。如何學(xué)業(yè)，泄以成之⁽¹⁸⁾。冒鼓而緩⁽¹⁹⁾，敂敂無聲⁽²⁰⁾。范鐘而璺⁽²¹⁾，擊之不宏。我尺我寸，乃至尋丈⁽²²⁾。我鈞我石⁽²³⁾，始于銖兩⁽²⁴⁾。匪勞胡獲⁽²⁵⁾，匪勤胡積。晷刻之陰⁽²⁶⁾，古人所惜。眢井日濬⁽²⁷⁾，乃出甘泉。磽田日辟⁽²⁸⁾，聿有豐年⁽²⁹⁾。詩書之味，密則挻焉⁽³⁰⁾。年不益長，發(fā)不益白。飽飫而嬉⁽³¹⁾，桑榆是擲⁽³²⁾。嗟爾下士，人不爾知。不知而荒，昧者有辭。知實(shí)在人，為實(shí)在己。莫知而勵(lì)，心無愧矣。

【注釋】

①精金：精煉的金屬。

②湔(jian)：洗滌。

③秋毫：鳥獸之毛，至秋更生，細(xì)而末銳，謂之秋毫。常以喻事物之微細(xì)者。

④淬(cui)：把鑄件燒紅，即浸入水中，使之堅(jiān)硬。

⑤涵：涵養(yǎng)。

⑥隳(hui)：毀壞。

⑦緣：攀援。

⑧翮(he)：羽莖，代指鳥翼。

⑨孜孜：努力不懈貌。業(yè)業(yè)：恐懼貌。

⑩畫：截止，停止。

(11)跬(kui)步：半步，相當(dāng)于今之一步。《大戴禮記》七《勸學(xué)》：“是故不積跬步，無以致千里。”

(12)荼(tu)：苦菜。

(13)《墳典》：《三墳五典》的簡稱。相傳為古書名。后人附會稱《三墳》為伏羲、神農(nóng)、黃帝之書，《五典》為少昊、顓頊、高辛、堯、舜之書。

(14)階級：臺階。循：依照，順著。

(15)角弓：用獸角裝飾的弓。

(16)柲(bi)：護(hù)弓器，即弓檠。用竹木制，形狀如弓，弓不用時(shí)縛于弓里，以防損傷。檠(qing)：正弓之器。

(17)韋帶：古代貧賤之人所系的無飾皮帶。《漢書·賈山傳》引《至言》：“夫布衣韋帶之士，修身于內(nèi)，成名于外，而使后世不絕息。”

(18)泄：輕慢。通“媟”。

(19)冒鼓：蒙鼓。

(20)敂(kou)敂：象聲詞。形容聲音小的樣子。

(21)范鐘：用模子澆鑄鐘。璺(wen)：器皿的裂縫。

(22)尋：古代長度單位，八尺為一尋。

(23)鈞：古代重量單位名，一鈞三十斤。石：古代重量單位名，四鈞為一石。《漢書·律歷志》：“三十斤為鈞，四鈞為石。”

(24)銖(zhu)：古代重量單位，二十四銖為一兩。

(25)匪：通“非”。胡：何。

(26)晷(gui)刻：片刻，頃刻。

(27)眢(yuan)井：枯井。濬(jun)：加深井或河道。同“浚”。

(28)磽(qiao)田：多石瘠薄之地。

(29)聿(yu)：助詞，用于句首或句中。

(30)挺(shan)：揉和。

(31)飫(yu)：飽。

(32)桑榆：日暮。《太平御覽》卷三引《淮南子》：“日西垂景在樹端，謂之桑榆。”《注》：“言其光在桑榆之上。”也比喻晚年。

【譯文】

我考慮做學(xué)問的方法，不急躁，不懈怠，才能有收獲。于是作二箴來自我勉勵(lì)，不敢傳給他人。

躁箴

精煉過的鋼鐵，經(jīng)過百煉，才能做成寶刀。古代的鏡子經(jīng)過洗滌和磨礪，才能鑒別微細(xì)的東西。經(jīng)過漸漸的磨煉，長期的修養(yǎng)，才能心與道會合，這才叫明白通曉。道德是一層層地累積起來，學(xué)習(xí)可能需要一生。如果和急躁沾邊，必定毀壞成功。螞蟻不停地攀援，登上了樹頂。鷹不停地飛翔，翅膀上摩九天。孜孜不倦，兢兢業(yè)業(yè)，不能截止于一年。成功不是由我決定，立定志向取決于自己。不急躁，不懈怠，一步一步走，可達(dá)到千里之遠(yuǎn)。樹木中自然有蜜，菜中自然會有苦菜。各自安于自己的本分，不要超越自己應(yīng)走的道路。探究那《三墳五典》，它的含義深沉，像大海一樣。不要因此害怕而后退，也不要?dú)怵H。你沒有走上歧路，你的志氣操守也不要改變。雖然處于平庸愚蠢的境地，也將能主宰自己。過去有個(gè)愚公，立志要移山。山怎能搬走?他的志氣可以學(xué)習(xí)。大道并不險(xiǎn)峻，一個(gè)臺階接著一個(gè)臺階。一天天、一月月瞻仰著先人，并一步步向他們走去。

怠箴

裝飾著獸角的弓松弛了，要用正弓器將弓弦拉緊。皮帶松了，用鉤把皮帶系緊。為什么學(xué)業(yè)，就會輕慢地成就呢?蒙鼓很松緩，鼓就發(fā)不出宏亮的聲音。鑄的鐘有裂縫，擊鐘也發(fā)不出宏亮的聲音。我一尺一寸地前進(jìn)，竟可以達(dá)到八尺、一丈。我的三十斤、一百二十斤的重量，也是由一銖一兩累積而成。不勞動有什么收獲，不勤奮怎么積累?片刻之短的光陰，也是古人所珍惜的。枯井天天深挖，就會出現(xiàn)甘甜的泉水。多石瘠薄的田地天天開墾，就會有豐收的年景。詩書的滋味，勤勞地品嘗就會有新的體驗(yàn)。年齡不是在一天天地增長，頭發(fā)也不更加白了嗎?吃飽了就玩耍，就把老年的時(shí)光拋擲了。嘆息你這個(gè)下等的士人，人家不知道你。人家不知道你，就荒廢了學(xué)業(yè)，糊涂人總會振振有詞。別人知道你在憑人家，怎樣去做在憑自己。沒人知道仍舊自我勉勵(lì)，心就無愧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