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過第六十二

【題解】

小過卦為異卦相疊（艮下震上）。下卦為艮，艮為山；上卦為震，震為雷。人過山頂，天上鳴雷。危險垂臨，不可不懼。所以，卦名曰小過。這一卦有四個陰爻、兩個陽爻，是陰過度的形象。陽大陰小，所以是“小過”。“過”這個字兼有經過、過度兩種含義。這一卦是陰爻過度，本身有亨通的含義。但必須固守正道，對小事可以，對大事則不可過度。

觀察這一卦的卦形，中間的兩個陽爻是鳥身，上下的陰爻是翅膀，與鳥飛的形象相似。前一卦的“中孚”是孵化的意思，這一卦的鳥已經孵化。就像鳥飛過，只留下叫聲，不會發生作用。又像鳥不宜往上飛，要往下飛，才能找到棲息的地方。在小有過度的時刻，不可以好高騖遠，應當務實，才會大吉大利。小過卦闡釋過與斂的原則。信心十足，必然會有行動；采取行動，就難免過度。

【原文】

小過：亨，利貞。可[1]小事，不可大事。飛鳥遺之音，不宜上宜下，大吉。

【注釋】

[1]可：適合。

【譯文】

小過卦：亨通，這是吉利的貞卜。適宜小事，不適宜大事。飛鳥留下叫聲，說明不適合登高而適合下行，非常吉利。

【解析】

小過卦闡明事物在發展過程中“矯枉過正”的道理。卦中兩陽居中，恰似鳥的身軀；兩陰分列兩側。恰似鳥的兩翼。故以鳥為喻。飛鳥留下了聲音，說明鳥飛得不太遠，不為過。鳥不能總在天上飛，只有往下飛才能還巢。在小過之時，“小事”、“往下”則“大吉”，這就是此卦要說明的道理。

【原文】

《彖》曰：小過，小者過而“亨”也。過以“利貞”，與時行也。柔[2]得中，是以“小事”吉也。剛失位而不中，是以“不可大事”也。有飛鳥之象焉，“飛鳥遺之音，不宜上宜下，大吉”，上逆而下順也。

【注釋】

[2]柔：弱小。

【譯文】

《彖辭》說：小過之卦，小事錯誤，無礙大局，仍能“亨通”。小事錯誤，但“這是吉利的貞卜”，因為能存利人之心，行中正之道，進退合時，還是可以通行無阻。本卦六二陰爻居下卦中位，就像人才力雖弱，但遵循正道，做力所能及的事，自然吉利。但是，九三、九四兩陽爻所處不當，就像人才力雖大，但不遵循正道，“不適宜大事”。本卦上震下艮，有飛鳥過山之象。“飛鳥留下叫聲，說明不適合登高而適合下行，非常吉利”，是因為向上鉆營攀附是逆理而行，安分守己才是順理之舉。

【解析】

處在小的變動之中，不可有太大的行動。

【原文】

《象》曰：山上有雷，小過。君子以行過乎恭[3]，喪過乎哀，用過乎儉。

【注釋】

[3]恭：謙卑。

【譯文】

《象辭》說：本卦下卦為艮，艮為山；上卦為震，震為雷。山上有雷，是小過的卦象。君子觀此卦象，懼畏天雷，不敢有過失。行事不敢過于恭謙，居喪不敢過于哀傷，用度不敢過于節儉，唯適中而已。

【解析】

人沒有不犯錯誤的，關鍵是知錯能改。否則，就會釀成大的禍患。

【原文】

初六：飛鳥以兇。《象》曰：“飛鳥以兇”，不可如何[4]也。

【注釋】

[4]不可如何：無可奈何。

【譯文】

初六：飛鳥經過空中，預兆著兇險。《象辭》說：“飛鳥經過空中，預兆著兇險”，這是無可奈何之事。

【解析】

小過卦的卦形像鳥，所以用飛鳥比擬。初六屬于陰柔，與上卦的九四相應，因而一心想飛。但好高騖遠，不知收斂，當然兇險。所以，“象辭”說：無可奈何，不可救藥。這一爻說明：應知處處收斂，不可好高騖遠。

【原文】

六二：過其祖，遇其妣[5]。不及其君，遇其臣。無咎。《象》曰：“不及其君”，臣不可過也。

【注釋】

[5]妣：祖母。

【譯文】

六二：錯過了他的祖父，但遇到了他的祖母。沒有趕上國君，還是遇到了臣僚。沒有災難。《象辭》說：“沒有趕上國君”，是因為臣子原本就不宜超越國君。

【解析】

“二”與“五”相應，六二因而順利升進，但應當相應的“五”位卻不是陽爻，而是陰爻。所以說，錯過了祖父，遇到了祖母；沒有趕上國君，遇到了臣僚。雖然沒有遇到所期望的支援，但仍然可以得到協助，所以無咎。“象辭”說：與“二”相應的，本來是“五”，雖然是不相應的陰爻，但也不可錯過。這一爻說明：在消極方面，稍有過度，雖然不能發揮積極的功用，仍然有益。

【原文】

九三：弗過[6]防之，從[7]或戕之，兇。《象》曰：“從或戕之”，兇如何也？

【注釋】

[6]弗：通“不”。過：指責。

[7]從：通“縱”，放縱，聽任。

【譯文】

九三：不要過分指責，但要制止他的錯誤發展。聽任放縱，反而害了他，必遭兇險。《象辭》說：“聽任放縱，反而害了他”，兇險已極，不可言狀。

【解析】

九三屬于陽剛得正，是剛直的君子，所以勇往直前。但與九三相應的上六卻是陰柔的小人，如果君子謹慎小心，就可以防止小人搗亂。如果屈從小人，就有被害的危險。所以，“象辭”說：極為兇險。這一爻說明：過與斂的分際，應當明辨。

【原文】

九四：無咎。弗過遇[8]之，往厲必戒[9]。勿用永貞。《象》曰：“弗過遇之”，位不當也。“往厲必戒”，終不可長也。

【注釋】

[8]遇：指責。

[9]往厲：冒險。戒：警戒。

【譯文】

九四：不要過分指責他，但要防止發生錯誤。前去冒險，必須加以警告。無須卜問往后的吉兇。《象辭》說：“不要過分指責他”，是因為九四陽爻處于陰位，就像人處境不利，容易出錯。“前去冒險，必須加以警告”，是因為明知而故犯，只能加速自己的失敗。

【解析】

九四屬于剛爻柔位，剛而兼柔，不會逞強，所以無咎。九四與初六相應，初六是陰柔小人，一心想僥幸高升。但九四剛柔并濟，不會過分，雖然相遇，仍然可以相安無事。如果疾惡如仇，要積極地遏阻，就有危險，不可不警惕。更不可永遠固執自己的正義，應當因應狀況，懂得變通。這一爻說明：剛與柔、過與斂，必須因應變通，不可固執。

【原文】

六五：密云不雨，自我西郊。公弋[10]取彼在穴。《象》曰：“密云不雨”，已上也。

【注釋】

[10]弋（yì）：射鳥。

【譯文】

六五：不下雨的密云，來自我的城西。王公本是去射鳥，卻在洞穴捉到野獸。《象辭》說：“不下雨的密云”，已經上升了。

【解析】

六五以陰柔居上離之中，下無所應，只有陰而無陽，陰陽不交，故“密云不雨”，意為“可小事，不可大事”。六五處于艮山之上，從高望去，云起雷鳴之處正是“自我西郊”。“公弋取彼在穴”也是言“小事”。處尊位稱“公”而不稱“君”。射不用“箭”而用“弋”，不能遠射，射出去還得拉回來。不能取大的獵物，只能取穴中小獸。這些爻辭都緊扣“可小不可大”這個主題。這一爻說明：過度強求不足以成就大事。

【原文】

上六：弗遇過之，飛鳥離之[11]。兇，是謂災眚[12]。《象》曰：“弗遇過之”，已亢也。

【注釋】

[11]離：遭遇。

[12]眚（shěng）：災。

【譯文】

上六：不加制止，因而犯下過失，好比飛鳥鉆入羅網。兇險，這叫做災難。《象辭》說：“不加制止，因而犯下過失”，正如上六陰爻位象所示，其人太猖狂了。

【解析】

上六是陰柔的小人，也是這一陰過度的極點，沒有遇到任何阻擋，以致飛升過度，終于觸及法網。這就像鳥飛到天上，沒有安身的地方，遭到被射殺的兇險。“上”與“初”爻相當于鳥的翼，所以用飛鳥比喻。說是天災，實際上卻是自找的人禍。這一爻說明：如果極端過度，必然招致災禍。